童年那个夏夜就想对母亲说的话,一直埋在心底,一直错过。这一生的秘密,在这个感恩节我想对你说!

小雪,感恩

一天晚上,刚刚在食堂看完电影的我躺在床上,回想着电影——什么电影我已经完全忘记了,只记得电影里的母亲离开了孩子,她死了。

那是个夏天的夜晚,母亲那时还年轻,总是在家里忙这忙那。我躺在席子上翻来覆去,心里慌得很。夜已经深了,母亲大概忙完了家务,她又照例坐到床边忙起别的事,好像是缝衣服。那时我们一家人的衣服都是母亲做的,她是个心灵手巧的人。

感恩的花儿开在心里

我假装睡着,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可是心里如煮如沸。几次悄悄睁开眼睛偷偷觑着母亲,昏黄的灯光下我觉得母亲朦朦胧胧,若有若无,怎么也看不清。我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可是我不敢哭出声,怕惊动了母亲,更怕别的说不清的什么,就一直拼命地忍者。那个晚上,电影里的母亲死了,看到电影里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我突然被一种巨大的恐惧和悲痛包围了——原来母亲是会死的呀!原来每个人都是离开的呀!

迷失在爱与死的梦境

我哭着跌跌撞撞跑回家,到了家门口又赶紧擦擦眼泪,惶惶不安地探头看看,看到母亲的身影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上了床那个巨大的悲伤又来了:人最终都会死的,身边的亲人都会永远离开我的——那时,我的外公外婆,我的爷爷奶奶,我的爸爸妈妈都还在——可是一想到我注定会永远地失去他们,我怎么也不能接受,我忽然觉得他们对我都很重要,尽管我也常常跟他们顶嘴闹点别扭,但是我真的无法忍受失去他们任何一个人。

那个晚上,我一次次偷偷瞄着灯光下的母亲,心里恐慌的发虚——那个晚上,我一直一动不动地躺着,但是我知道我在急剧地长大:我突然间看到了生命最大的真相——人总会死的,爱你的人也会死的的,你觉得很平常的日子也会死的……整个晚上,我都被这远未到来的死亡压得喘不过气来,哪怕直到打字的此刻,我的心依然沉重。

在无可倾诉的悲伤和恐惧之中,我想象自己一次次爬起来拥抱母亲,说“妈妈,你不要死,我爱你!”

但是我不敢说,也羞于说。虽然我在心里默默念了千遍万遍。

虽然那时年纪很小,但我就是知道,人们对死亡讳莫如深,我的爷爷奶奶,我的父亲母亲从未跟我说过与死亡有关的任何一点事情,否则电影里的死亡不会一下子把我的心捅出个大窟窿。

可是,没有死亡我就不会如此强烈地体会到爱,不会如此深刻地理解爱!

爱和死亡,都是最难表达的情感啊!

那个晚上,我是六岁还是七岁,我忘记了。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悲伤和爱,一直深深地埋在心底。

写给天堂的信

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我一直都没有对我的亲人说:“你不要死,我爱你!”

在长大的日子里,外公、外婆离开了,后来是奶奶、爷爷,再后来是父亲。我只是为他们买点礼物,做点琐事,陪他们聊聊家常,说说我自己的生活……但是,我从未敢和任何一个亲人聊过死亡的这个话题,也没有说出“爱”这个字。

爱和死亡,我不敢说,也羞于说。哪怕在最亲的人之间,哪怕我很爱他们,我也没有勇气打开这个话题。

爷爷老年的时候听力和记忆都衰减得厉害。我每次回家就陪他坐着,听他说话,那时我们已经完全听不懂彼此了,我看着对着我说话的爷爷似乎还挺高兴,总是想,是不是该在一个人清醒健康的时候谈谈爱和死亡——然而,我至今仍然不确定。我身边从没这样的例子,哪怕是那些久病的人,都不能平静地谈论爱与死亡。

长辈们还在的时候,有时也闹过别扭,有时也逆反,但是总体还算得上孝顺。我知道,童年的那个夏夜,我已经提早尝到了生命的悲怆,我已经预感到了永别——这让我一生都无法做个真正乐观的人。

童年的那句话一直没有说出口,它一直埋藏在我的记忆里,像是一根刺,也像是一粒沙。只是,我已经用生命的阅历和感悟把它反反复复打磨光滑。

今年夏天,母亲终于被我说动,放下一切杂事一切担心和习惯的生活,跟着我去台湾转了一圈。如果是父亲陪着她该多好啊。我带着母亲去坐飞机,去登阿里山,去游日月潭,去看她还有记忆的任何一个地方……

母亲的表现很好,能爬山能坐船,有些小景点同行的都懒得下车了,母亲也都一一游览——下次就不来啦,她总是这么说。导游推介任何一种商品,她都想买一点捎给亲朋好友。在夜市,对食物一向挑剔的母亲,甚至还大胆尝试了许多奇怪的小吃,尽管说不如我们家乡的好吃。她比我还兴致勃勃,问这问那,跟导游跟同行的人都很亲热,到哪儿都恨不得把每一样东西拍下来,回去好发到朋友圈……我多希望母亲会一直这么健健康康,高高兴兴,哪怕她又买了一堆没啥用的东西。

让我们再次拥抱

汽车在沿海公路上行驶,旁边就是浩瀚的太平洋。望着无休无止的海浪和无边无际的太平洋,生命的况味忽又袭上心头。看着身边打盹的母亲,想到她的开心和忽然恢复的年轻,想到她说的口头禅“下次就不来啦”——我的眼睛又酸又涩,童年的那个夏夜依旧历历在目,我仿佛听到那个孩子心底挣扎的呼喊:

妈妈,你不要离开!妈妈,我爱你!

谢谢你陪我

今天是小雪,也是感恩节——从来不需要提醒,永远也不会忘记。外公外婆,爷爷奶奶,还有我的父亲,在世界的另一边,你们听到我的遗憾和思念吗?

谢谢你们!我很想你们,你们还好吗?妈妈会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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