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湾,曾有显赫一时的台湾早期五大家族,即由北到南的基隆颜家、板桥林家、雾峰林家、鹿港辜家和高雄陈家;其中,基隆颜家以开采金矿、煤矿起家,被称为“炭王金霸”。
人生似梦、岁月如风,祖籍福建安溪、称冠台湾矿业的基隆颜家是怎么一步步走向衰落?
“爱生理,找颜李”,基隆颜家曾是早期台湾的富商巨贾
颜思齐登陆纪念碑
年,是“开台王”颜思齐拓台周年,铭记历史记忆,在去年,在新版历史教科书《中国历史》七年级下册,已经介绍了颜思齐率众开发台湾的史实内容。
台湾省云林县北港镇西势里的街心,有一处地标性建筑——颜思齐登陆纪念碑。“开台王”颜思齐,(年--年),字振泉,漳州海澄县人(注:由于行政规划变更,颜思齐故里现为厦门市海沧区青礁村,历史上,海澄属于漳州,后部分地区划归厦门管辖)。
颜姓,是台湾第四十五姓氏,颜氏迁台,始于明朝天启年间,其中以“开台王”颜思齐最为有名。数年前,掩埋多年的厦门海沧青礁村的颜氏肇基祖庙遗址被发掘,也揭开了颜思齐故里的传奇历史。
连战先生的父亲连横在《台湾通史》中为在台历史人物作列传,写到颜思齐时,称其为“海澄县人”。海澄,历史上属于漳州,但由于行政规划变迁,史载中的“海澄人颜思齐”,应该是指今天的青礁村颜氏。另据《台湾颜氏世系考》记载,“我颜姓之莅台湾也,当以思齐公为第一人,时在万历年间(年—年)。其发源地为嘉南一带。”
“开台王”颜思齐
颜思齐,是明代晚期的闽南海商首领之一,出生于漳州府海澄县青礁村(今属厦门市海沧区),是青礁村颜氏先祖颜慥之第20世孙。魁梧雄健、生性豪爽,又会武艺的颜思齐,因为当地土豪横行,在明万历四十年(年),他怒杀仗势欺人的官家恶仆,为逃避官府追究逃亡出海,后来去了日本,并逐渐发迹,仗义疏财。
明天启四年(年),颜思齐与杨天生、陈衷纪、郑芝龙等人,密谋起事占领日本,但因消息走漏,航行8昼夜逃至台湾,与数千民众在台湾筑寨定居,开垦荒地,成为台湾颜姓一大家。今天的台湾嘉义市水上区南乡里尖山的颜思齐墓,已被列为台湾省古迹;年,在云林县北港镇西势里专门设立“颜思齐登陆纪念碑”,以纪念这一历史。
今天的台湾岛内颜姓,以台南为最多,在澎湖、嘉义及台北的颜姓也很多。
今天我们要说的基隆颜家,恐怕是继颜思齐之后在台湾岛内最有影响的颜氏家族了,他们曾是台湾早期的五大家族之一,可谓显赫一时。
连通彰化、台中的大肚溪桥
台湾早期的五大家族中,最北的基隆颜家,祖籍福建安溪;板桥林家与雾峰林家皆祖籍福建漳州,鹿港辜家的辜显荣,年2月出生在台湾彰化鹿港镇,祖籍泉州三邑(今天的晋江、南安、惠安);高雄陈家为制糖业发迹的陈中和开创的,他祖籍泉州同安县(今天的厦门市)。
基隆颜家的开台始祖颜浩妥(字其修),清乾隆四十年间,从福建安溪县金田乡迁台,在台中、彰化的大肚溪一带,开采石材。后来,因当地遭遇大饥荒,颜浩妥曾再度回到福建,在清嘉庆年间,又带着其子颜玉兰、颜玉赐再度迁台,在台中港以打渔为生。
后来,颜玉兰之子,也就是基隆颜家迁台第三代的颜斗猛,与父辈及兄弟在当地开垦有成,积累了一定家财后,就在基隆八堵一带购地,并于年兴建家园,成了基隆颜家的发祥地。
颜斗猛,育有三子,及长子颜正选、次子颜寻芳、三子颜正春;其中以二房颜寻芳的发展最为突出。他后来率领家族,开采了四脚亭煤矿。
八堵火车站
在晚清时期,清政府内外交困、财政左支右绌,在此情势下,于年批准在台湾开采煤矿。在清初,有鉴于明代矿工滋事教训,清政府施行了民间矿禁政策。顺带提起,当时清政府批准台湾煤矿的开采,最早是解决福州船政局的用煤需求,当时的厦门就是台湾煤矿的唯一集散地。
颜寻芳家族开采煤矿的四脚亭,是往来台北与宜兰之间的必经之地,这里的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商贾云集。
年,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签订,日本统治台湾后,颜寻芳家族的煤矿被日军征收,整个台湾的煤矿业也被日商藤田组所掌握。藤田组由因参与倒幕有功、被日本明治政府列为军方御用商人的藤田传三郎,与其兄长藤田鹿太郎、久原庄三郎共同创办,以经营矿业发迹。《马关条约》签订后,藤田组随着日军来台。
年,“台湾矿业规则”实施,藤田组后来就把煤田出租给台湾本地人,颜寻芳的次子颜云年在年筹集资金,获得了向藤田组承租而来的采矿权。年,颜家创办“金裕丰号”,又承租了位于今天新北市的瑞芳镇金矿,从此,基隆颜家打下了成为一方巨富的根基。
顺带提及,以鸡笼山顶正南北线为界,取得瑞芳矿区矿权的日商藤田组,也引入了日本当时的采矿新式技术,还装配诸如蒸气设备、碎石机、捣矿机等大型设施,以及铺设轨道、码头等,甚至希望把瑞芳矿区矿脉都搜刮一空。
阿里山林业拍摄的《藤田村》纪录片
日据时期的藤田组,在台湾各行各业的影响力无所不在。
比如今天阿里山的玉山一、二村,就是有日本殖民政府“总督府”委托日本“大阪合名会社藤田组”到这里开发林业的,此地二村也称“藤田村”,就是当年藤田组的制材工场。
有样看样!年,颜云年的胞弟颜国年相继设立了60余处煤矿,为了开矿,颜云年又投入巨资,开建全长13公里的“平溪铁路”,这是台湾矿业运输史上有重要意义的事件。
福建师范大学的何绵山在研究时发现,当年在新北瑞芳矿区采矿的福建移民家族,主要是从安溪迁台的三大家族,除了基隆颜家,还有祖籍安溪的李联霸、李百禄父子及其后代的李建兴、李建和家族,以及先是经营杂货店后来也投入矿业的苏氏家族。
在当时,民间流行一句话:“爱生理,找颜李”(注:闽南语,意指做生意,找颜李二家),这里的“颜李”就是称雄瑞芳矿区的基隆颜家和李家,均祖籍福建安溪。
新北平溪铁路
基隆颜家也懂得与时俱进,他们在调整家族经营业务时,也注意吸收新的经营方式和新技术,在开采四脚亭煤矿开始,他们就创造性地运用了“狸掘法”开矿法,在投资矿区时也善于运用新式设备,“平溪铁路”的兴建,也印证了他们是有极高的发展眼光。
年,基隆颜家先后创办了台北炭矿株式会社、与日方合资的基隆炭矿株式会社,后来这两家公司就成了该家族的财富支柱。
就在年,基隆颜家第五代的颜云年,将云泉商号公司化,设立株式会社云泉商号。年,他与日本人合资创办了台北炭矿株式会社,年9月更名为“台阳矿业株式会社”,即后来颜家的“台阳公司”之前身。
基隆炭矿株式会社在台湾光复后,就变成了公营工矿企业旗下的“永基煤矿”,其产煤量占了台湾全岛的1/2,如果加上基隆颜家在台北等地的产煤,台湾有2/3的煤炭是出自颜家。富甲一方、被称为“炭王金霸”的基隆颜家,与板桥林家、雾峰林家、鹿港辜家和高雄陈家,并称为早期台湾的五大家族。
风华百年的基隆颜家怎么由盛及衰的?
苏澳渔船
年2月,因患伤寒,基隆颜家的颜云年英年早逝,年仅49岁。他过世后,兄终弟及,其胞弟颜国年接掌了家族事业,任台阳矿业株式会社社长。
让人想不到的是,颜国年也非长寿之人,年4岁去世时,仅有52岁。颜国年辞世后,在继承上承续传统男丁长子制,由颜云年之长子颜钦贤继任会长,基隆颜家也跨入了第六代经营时期。
颜钦贤管治时期,他将家族的商号取消,直接设立“总管理处”,内设总务部、调查部、商事部、金矿部及秘书室,并同时设立了瑞芳、石底、海山三个矿业所。到了上世纪40年代初,基隆颜家总计生产了21万5千两黄金,台阳公司生产的煤,占台湾全省产煤量超17%。
年台湾光复,公司也就不再称为“株式会社”,年,颜钦贤就把公司改名为“台阳公司”,并出任董事长。但由于国民党当局对金矿业及黄金均有限制,“炭王金霸”的基隆颜家一大支柱——黄金就开始萎缩了,但在这一年,公司产煤量达到万吨,除了供应台湾本省,更销往厦门、上海等地。
年后,两岸隔绝,基隆颜家的煤也就无法销往大陆,仍继续经营矿业的颜家,即便到了上世纪60年代初,产煤量在全省仍是遥遥领先的。
台泥和平厂
颜钦贤,应该算是基隆颜家积极进取的第六代掌门人,他除了是以矿业为主的台阳公司掌门人,同时他也积极多元化发展,他也是台北客运创办人,另外,他也投资了包括台泥等产业。
今天的台湾水泥,由鹿港辜家掌舵、董事长是辜振甫女婿张安平。年台泥创立时的第一次股东会,股东就有雾峰林家的林犹龙、基隆颜家的颜钦贤、高雄陈家的陈启清、以及鹿港辜家的辜振甫等。台泥年的上市编号是“”,它是台湾全省第一家上市公司。
另外,很多人以王永庆创办的台塑设立总管理处为榜样,事实上,颜钦贤设立企业管理处的办法,要比他的安溪老乡王永庆早了好多年,可能后来的王永庆就是取经于颜钦贤的。有必要说一下,王永庆的祖籍地,也是福建安溪县金田乡,他与基隆颜家是安溪同乡,一个地方能出了二个称霸台湾的富豪世家,也是一大奇迹。
基隆颜家与鹿港辜家等早期台湾富有家族一样,在日据时期到台湾光复后一段时间,都是靠绵密政商关系而崛起的。在日据时期,颜国年就是日本殖民政府总督府的评议员。年,颜钦贤加入国民党,年当选省议员,又被选为制宪“国民大会代表”,到南京开会时,曾受蒋介石的接见。
基隆信义小学
年,国民党蒋介石政权逃亡台湾后,基隆颜家自然也颇受重视。日据时期,基隆颜家与日商合资开矿,与日本人也建立了紧密联系,颜钦贤曾进入日本的学习院学习,他的儿子颜惠民在日本从小学读到早稻田大学矿山科,女儿颜梅也曾留学日本,后来嫁给了百年大同公司董事、后来又成了王永庆台塑集团顾问的丁瑞。
台湾早期的五大家族,包括后来如台塑王家等在内的新五大家族,他们彼此除了商业上结盟、合作,也通过联姻来维系共同的商业利益及丰厚的政商关系。比如,颜云年的孙女颜绚美,就嫁给了板桥林家后代、永琦百货公司董事长林明成。颜云年的长孙颜惠霖的连襟,就是曾任卫生署署长的许子秋。曾任厚生橡胶公司董事长、岛内有名的政经名人陈逸松,就是颜云年的三女婿。
有意思的是,陈逸松的女婿黄维幸,又是辜振甫妻子严倬云的表弟、严复在台湾外孙、原台湾世新大学讲座教授。
年,是台阳公司创办60周年,一甲子的光景,基隆颜家的台阳旗下企业多达36家,包括台阳工业公司、苏澳造船厂、台北汽车客运公司、海山汽车客运公司、三阳船务代理公司等,当时的资产就超过10亿元。尽管拥有新美煤矿、瑞芳砂矿等公司,颜家的矿业日薄西山已是不争事实。
基隆颜家到了后来,也变为家族共同创业,如颜钦贤的胞弟颜德润,从年起就先后创办隆德工业、大德建设、龙德贸易等公司。
年,颜钦贤(-)去世,也标志着“炭王金霸”、台湾五大知名家族之一的基隆颜家,进入由盛转衰的阶段。特别说一下,年“二二八事件”,他曾被列为首谋通缉,叔叔颜沧海被捕入狱,其子颜惠民偷渡日本,后来基隆颜家全力救援,方获平反无事。
基隆颜家在台湾,也从事不少公益慈善,比如百年学校基隆信义小学,就是由颜云年于年创办的,其前身为“瑞芳公学校”。另外,钦贤中学也是颜家捐建的。颜家后人,有不少是留学日本的,他们也曾为日本学校捐资。
台北客运
颜钦贤的胞弟颜德润,是年去世的,颜德润的长子毕业于成功大学,曾是一位土木专家,后来接管了其父亲的台中矿业。
颜云年的胞弟颜国年,是当年基隆颜家开办矿业的“主力军”之一;其长子颜沧海,毕业于日本庆应大学,返台后曾就职于台湾银行,后来也接管父亲的事业;次子颜沧波,曾任教于北京大学。另外如其另外的几个儿子颜沧涛、颜沧浪、颜沧溟、颜沧江也均学业有成,但境遇不一,有的如颜沧江,20岁就过世了。
颜惠霖的长子颜世宗,被外界视为台阳颜家“败家子”,捅下篓子后逃亡美国,也加速了基隆颜家的衰败。年7月1日,台北市消防局接到报警,康宁路一段某民宅6楼屋内发生大火,消防员现场发现天花板掉下一双人腿,后来发现了一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女尸,她就是曾在演艺圈有名的女艺人湛蓉(原名周美妃),曾出演《京城四少》等影视片。
女艺人湛蓉
时年23岁的女艺人湛蓉,年被发现陈尸住处,“下体留有大量体液”,但时隔多年,真凶仍是个谜。
当年,警方在比对30名男性DNA时,发现有一人与死者身上留有体液高度相符,且对方就是出身基隆颜家、时任台阳集团与阳利建设总经理的颜世宗。但更吊诡的是,颜世宗当时已经因背信罪遭到通缉,又涉嫌女艺人湛蓉命案,但他却没有被列入重大嫌疑人。
据说,湛蓉生前的日记留有“有大劫,要小心”字眼,一语成谶!她为何香消玉殒,至今仍是谜。
“屋漏偏逢连夜雨”,事实上,早于年,在美国房地产泡沫时投资美国的颜世宗,此前虽在台湾房地产圈做得风生水起,但遭受重挫、投资失败的他,也令台阳公司陷入财务危机,他也潜逃,到年时已是负债累累,旗下多家企业也纷纷倒闭,百年风华的基隆颜家没落了,也从此沉寂下来了。
当然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基隆颜家的颜惠忠、颜甘霖等家族成员,至今能持有包括台北客运、中国电器等公司股权,移居美国的颜家后人,有的还活跃在美国房地产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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