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遣性灵铸诗意不矜风雅钓浮名——白云先生古风诗钞《梧桐疏月》序
白云先生曾长期担任党政文化部门领导职务,但我和他却是因为文学而相识的。早在1年前的七月大暑,我正在现代小说家沙汀的故乡为西华师大举办的研修班讲授《中国现代小说史》,忽然接到白云的电话,告知他的 部诗集《三感集》即将付梓,希望我能写一点文字。在与他的几次相聚中,尽管他也给我留下了一个出色干练的 印象,但从我和他的私人交谈中,从我对他诗作的品味赏读中,我深感白云本色就是文人。他在文艺上的诸多雅好多少有对 主体角色的“占位”之嫌:他写诗、创作歌词不仅超越了一般的“票友”水准,而且在各种大型的演艺活动中多有斩获,广有影响;他曾长期担任南充市书法家协会副主席,其书法早已当仁不让地自成一家。只因他后来担任了一些重要的领导职务,似乎无暇更多顾及这些已植入他生命的雅好,所以,我们虽仍然是朋友,但交往却日渐稀少了,以至于我常常站在自我的立场不无遗憾地感叹他丢了这些雅好的可惜。
事实常常要颠覆我并不尽知真相的臆测,就在几个月前,早已奉调省城工作的白云先生又发来了他即将出版的古风诗抄《梧桐疏月》书稿,还赋予我再度作序的荣幸。由此,他在我心中已逐渐淡化的文人形象再一次鲜活起来!看来他的雅好不仅没有因为人生的沉浮跌宕而黯然失色,其诗心也并没有因为岁月的风激浪淘而苍老。当诗歌在他的笔墨挥洒之间已渗入灵魂之时,也就意味着白云与文艺,尤其与诗歌有着深度的生命纠结。《梧桐疏月》与最初的《三感集》虽属同一个人的精神雅好,但因为经历了十余年人生之旅的嬗变,其风采格调还是发生了一些明显的变化:《三感集》不仅有意识地按照“感动——感觉——感触”这个生命历练和精神情绪体验的进程来整合编排诗作,而且是以白话新诗为主。而《梧桐疏月》则看不出作者刻意编排的明显轨迹,似乎仅仅是随机组合,而且以古风旧体为主。初读这些整齐押韵的诗行,我们很可能会有这样的错觉:随着“国学热”的兴起,很多人都瞧不起白话新诗,他们认为越是抒发思古之幽情,越是回到旧体诗词的写作语境,越是亲近古人,才越算得上顺应“国学”由冷转热的文化行情,也才显得有学问,以至于很容易把白云的古风旧体写作看成是对蕴含着复古冲动的“国学热”行情的追风逐流。然而,细读《梧桐疏月》,我深感不论是此前的白话新诗还是现在的古风旧体,对于白云而言,一切都与外在风潮的驱动无关,也绝不同于那些借文学装点精神门面的附庸风雅者,白云的写作是内在生命的需要,尤其是性灵的需要。
总览《梧桐疏月》,将近首诗作是白云生命性灵的多侧面张扬,他的诗魂在胸臆间跳荡,性灵在诗行里飞扬,诗作成为诗人性灵的载体,性灵成为诗意飞翔的翅膀!在白云所营造的诗意空间里,旧体新体都不是生命理性的刻意选择,而是最契合精神灵性的对应形式。正如“三感”传达的是诗人昔日纵向推进的生命进程,“梧桐疏月”则是诗人近十余年来深味人生世事却不失赤子情怀的审美憧憬。两相比较,或许“梧桐疏月”更能引起我们这些早已过了生命冲动而心态渐趋沉静,已不再渴求人生的热烈辉煌而更向往旷放宁静境界的读者的心灵共鸣。至此,我们或许可以觅到白云生命诗化的几个重要因素:
一、不薄今人爱古人,古今妙处互为邻
早在《三感集》中,白云就已经表现出对古典诗词的韵律格调一往情深的眷恋,尽管那时还是以白话新体为主,然而,不仅数量不多的旧体写作彰显着他的古典情怀,就是大量的白话新体诗中也回旋着古典的韵律,比如我曾一再肯定的那首《谒拜文君井》,其本身就是在古典痴迷的驱动下,在诗意的穿越中打通古今的。我那时就真切感受到白云阅读了大量的古典诗词。尽管我向来认为现代中国人还是应该更多地创作出无愧于现代人生命情感需要和审美需要的新诗,因为古人已在古典的审美世界将诗词的艺术水准推向了 ,今人写作旧体诗词的 水准充其量也就是能与古人的写作乱真,历史的巨大跨度已让我们难以在整体上完全回到古人的创造语境。但是,我也一直认为,中国古代诗词具有巨大的审美穿透力,现代中国人无论如何也是躲不开古典诗词的审美诱惑的。我们可以在诗体形式上避开古典,却难以在艺术审美内涵上拒绝古典诗词的 秘方。凡是卓有建树的现代诗人,没有谁不具有丰厚的古典诗词阅读库藏,没有谁不因此而受到深度熏染,闻一多如此,徐志摩如此,卞之琳亦如此,而至今受到读者倾心喜爱的戴望舒则更是如此。可见,现代诗人离不开古代诗人深耕细作的丰厚土壤,只是他们学习古典、吸纳古典的旨趣不在于再造古典,而在于写出更具现代审美魅力、也更具现代意识的现代新诗。学术界曾有人一度认为白话新诗切断了中国文学的传统链条,破坏了汉语的表意功能,这其实完全是以古人的是非为是非的不公正论断。有人说凡是没有接续传统的人就只好去写新诗,这更是对现代诗人古典修养的粗暴漠视与严重隔膜,因为他们睁着眼睛也看不到,甚至看到了也不承认那些真正脍炙人口的新诗对古典诗歌艺术经验的无痕化用。其实在我看来,今天那些写了几首旧体诗词就自鸣得意的人,他们的古典文学修养或许远不能与那些 的现代诗人比肩。人们热爱旧体诗词创作本无可厚非,但他们不应该臆测乃至妄论现代诗人都不懂传统。当我捧读白云的《梧桐疏月》,更感到他对古典诗词的喜爱已经由新诗的内蕴体现为大量写作的实践。只要用心品味白云的旧体写作,我们可以看到很多诗作在其语言质感上颇有一些当行本色的意味。且看这首《暮色》:一水分天地,两岸自阴阳。
月悬清江洲,风过荷叶塘。
解履通山气,宽衣纳花香。
布谷喜青林,卧枝拉家常。
此诗乃作者晚饭后在锦江畔散步所得。暮色苍茫之际,锦江在诗人心中自有非同寻常的造化奇观:天地浑融,莽苍一片,唯有锦江为界,阴阳方得以彰显;皓月高悬,江州始能清晰呈现,微风送爽,荷叶翻卷,荷香飘散,也才能真切地感到夜色中的荷塘宛在。但暮色中的自然奇观带来的不仅是视听之娱,而更是身心的自由与舒畅,“解履”“宽衣”并非经过社会文化规训之人可以随意为之,然暮色笼罩下的静幽竟能令人“复得返自然”,不仅如此,还有“通山气”“纳花香”的审美赐予,人能如此,就连鸟也深感自由舒展:布谷栖息在青青的林木之上,欢快地拉着家常!一次寻常的饭后散步竟能涌动着无限诗意,可见诗人的心中总会有自己一方独乐的天地!不仅如此,此诗在意象的选择、境界的营造上也颇见功夫,作为酷似律诗的形式呈现,在平仄、粘接、对仗上也有尽可能的讲究。我认为,这首诗出语天然,转接老到,殊无生硬学舌之嫌,倘无古典诗词的长期濡染,是断然写不出如此水准的。当然,白云并不满足于仅仅写的像古诗,而是追求毫不牵强地传达自己独特的审美感受,他要把诗句打磨得毫无做诗的痕迹。再如《晚照》,写雨过天晴的蓉城傍晚,诗人不在于欣赏花草,而将审美注意力集中在一江清波涟漪和落霞映江的奇特画面,不论是对意象摄取还是由此引发的审美感悟,都像是从心底流出的汩汩清泉,自然而天成:“雨后放晴不看花,一江清漪半江霞。大地情深难彼此,日月同辉陪到家”。正是在这首很流畅自然的诗中,我读出了曾经的白话新体诗写作对白云古风旧体写作的自然浸润,因此,虽然古典诗歌的大量阅读和深度熏染铸就了白云古风旧体写作的当行本色,但白话新体诗的写作训练也自然渗透到他的旧体诗写作,从而使他的旧体诗如同白话口语,自然天成。这不由我想起徐志摩的《沙扬娜拉——赠日本女郎》和戴望舒的《雨巷》,他们都从古典诗歌意象获得诗意灵感,但他们都冲破了格律诗对人性解放后较之古代更为复杂微妙的现代情怀有可能形成的语言硬壳,既沟通了古今感受,又实现了立于现代社会语境的诗人自我生命感受的诗意升华。
二、 万象总关情,情到深处皆是诗
白云写诗真如自由舒展的蓝天白云,其诗心飘到哪里,哪里就有诗。他的每一首诗都不是对外在历史变动的刻意追随,而是对自己生命情感的伴随。白云的诗没有确定性的题材,没有主题表达的预设,凡是触及了人的审美神经的东西都可以凝结为白云的诗意表达。比如我们大家都要经历的寻常暮秋之别,在他的笔下可以写得清幽旷远,情深意长:“鸽声空鸣远,忍看江水流”,“别”得是那样有形有声,有情有义。当芙蓉秋色已至,锦江两岸黄叶翩飞,陡然间卷地而来的北风顿时荡起了作者的“秋心”,但他的诗心并非仅仅因自然季节的流转而荡漾,而是因为在自我生命的深切感知中引发了对友人、亲人的悉心关爱:“北风卷地晚来急,伊人知否添衣裳”!就连在望江公园的会议间歇,他也透过轻寒晓雾、柴门犬吠、小径大道之间发现“密林深处有奇花”的无限“幽趣”。当然,诗人的审美发现也需要新奇陌生的刺激。作为文化人,白云也有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雅趣,所到之处,他都给我们呈现了心中特别的诗意感受。虽然在人类已发展成为地球村的今天,诸如三亚、亚龙湾、南山寺、峨眉金顶、丽江、凤凰等旅游胜地已不再令我们陌生,我们早已不觉得遥远,但不同的人的感受却是大相径庭的,也并非每个人都能触发心中的诗意。白云的旅行不是走马观花,他不但容易被美的事物所感动,其灵敏善感的诗心更善于对一般人很容易形成的审美雷同作出诗性超越。比如他对丽江的描写就是令人心驰神往的传神写照:“古城水巷斜阳长,醇香猎猎待四方。远客沽酒谈风月,小姑偷闲忙梳妆。”丽江水巷的古韵,丽江醇厚的民风,远客举酒,倩女梳妆,一切都远离现世而成为一幅清丽美妙、淡然无争的古典画卷,直令人心生返璞归真之意。而《凤凰》一诗则不仅重现了沈从文笔下的沱江清波以及那天下称奇、极富古风的吊脚楼,而且更传达了作者在秋雨之夜的特殊际遇:月明星稀,灯光与波光互照,人影点点。而那吊脚楼再也不是《边城》中的妓女宿处,那里荡漾着新时代的悦耳歌声,仿佛夜莺的婉转啼鸣。在诗人的笔下,灿烂的自然景观交融着时代的旋律,昔日的古风已被浓郁的现代色彩冲淡,别有一种新的诗意境界。不仅是山水名胜能触发诗意萌动,即使是长白山的朋友埋下的一粒人参籽也能触动他的关怀,抒写出一片牵挂的“参情”:“仙山廿年秋风起,与君相逢可是我”。而故地旧居的一盆黄角兰因无人浇水枯死了,他也要因痛惜而凭吊一番:“故园黄兰十年绿,一朝气绝香魂干”。《梦梅》更是写出了严冬梦境中的无限诗意:
雾锁清江夜梦长,
红日破晓见天光。
西岭枝头有新意,
踏雪寻梅勿彷徨。
在浓雾弥天的冬日难见暖阳,但诗人又在心中渴望春光,在这难得与渴望的精神张力之中,诗人就将对春意盎然的眷怀与期待寄意于梦境,于是就有了作者熟悉的西岭雪山在梦境中的出现,尤其是有了傲雪绽放、早报春汛的梅花令人眼界一新。我料想,诗人在梦醒之后的咀嚼回味之间顿时就会有“踏雪寻梅”的生命冲动,而这冲动无疑是贮满诗意的冲动!
白云并不只是在耽恋山水名胜和花草树木之中寻觅诗意,他毕竟是富有人情人性的赤子,亲情、友情、家国情都能在他的笔下绽放出动人的诗意。《祭家翁》是在父亲周年之祭的深情眷怀:“周年祭翁泪眼花,那堪墓地青草发”。面对碧草孤坟洒泪祭奠亡父,作者之泪眼足以催读者之泪下,这是天下赤子都难免经历的场景,而触景生情,父亲的生平行状就会像电影画面次第映入眼帘:“百里磨肩赚炭值,几回遇险坠山崖”“恶魔缠身终有悟,一生嗜烟忌喝茶”。父辈在贫穷年代挑起全家重担,其所遭遇的艰难险阻幸有儿子懂得,而更为令人痛惜的是,父亲本可尽享天年却过早辞世,究其根源乃因他一生嗜烟忌茶。这里看似有对父亲不爱惜身体的轻微责备,但字里行间却深蕴着对父亲早逝的揪心之痛!诗人其实在反向推想着父亲要是一生不那样“嗜烟忌茶”,或许此时正可以浮现父子促膝,阖家团圆的动人情景!或许父亲的早逝是一种无形的情感动力,倍增对健在母亲的深情缱绻,因此《母亲大寿》一诗才有对母亲的品性、信仰、快乐的悉心体察:“杖朝识礼不识文,坎坷独立菩萨心。儿孙绕膝家家乐,且奉耶稣处处真”。《回故园》已分明彰显着诗人由父母之爱延伸至故园之爱:“旧事已成昨夜雨,闻鸡整装又上前”。不仅如此,作者也更能体察天下赤子的父母之爱。当读到马英九的《忆母亲》一文,也能深知海峡对岸的赤子的恋母深情:“耳边溪流肩头雨,母去方知赤子心”。毫无疑问,真正葆有赤子之心的诗人和葆有诗人之心的赤子,他的情和爱都不会止于狭隘的亲情和故土深情,他也会推及为“四海之内皆兄弟”的友情。《赠友人》一诗写得深情而富有人生哲理:“何日与君识,岁月未曾记。几时少年狂,一朝功名弃”,很显然,友人之间相识已久,相知甚深,而且都经历了人世的沧桑,因此彼此的交心才能那样富有深意,道破玄机:“世象藏明暗,眼界见高低。人生若楸枰,几回能活棋”。而《题赠鉴斋》则表达了对友人风度才学的倾心赞赏:“问君渝州几风流,沁园春雪盖九州。修水才子登临赋,火城炎夏凉如秋”,因为文 的笔墨风雅,也因为友人的赋文超卓,即使在火城炎夏,也令人有凉秋爽心之感。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白云还有对我本人的诗赠。当我的散文《最是心动迟桂花》发表后,他很快写诗表达了阅读感受:“迟桂花开满庭芳,携风带雨登殿堂。晨兴皮黄对千树,夜阑幽思又推窗”。我并非为他对我的谬赞而感动,而是因为他对我的深知。他把桂花意象与我的专业以及对京剧的业余爱好交织在一起,把他的知音之感和我的文化人格化作高雅醇香的意境,毫不牵强的编织成诗意的经纬,堪与我的原文形成审美趣尚的呼应。可见文化人的风雅相聚加上灵犀相契,彼此擦出友谊的火花乃至诗情灼灼,也就是寻常之事了。白云是文化人,也长期在党政文化部门任职,自然也就别有一腔文化情怀。他的诗集中有对名画《抱枕》的品鉴:“跣足藏微妙,抱枕待才郎”;有对现代 诗人徐志摩散文《难得夜这般清净》的细读:“两情相对非是冷,柴薪炉火眼中烧”;有读《陈寅恪的 二十年》时对一代学术名流孤傲特立、终遭劫难的深沉感慨:“夹缝特立小道生,名门孤赏逆时行。树高千尺耻为用,狂风岂动龙须根”。尤其是对寿享遐龄的一代才女杨绛,作者更唤起美好的诗意遐想和倾情礼赞:“一生壮阔澜不惊,身后归期恸京城。百年松涛随风去,三山五岳留后生”。作者是极具造诣的书法家,亦精于书法文化,对书法之道也有值得借鉴的独到体味:“倘使兰亭作祭侄,清臣未必还是家”,诗人分别以中国书法史上的两大书法巨匠王羲之、颜真卿风格迥异的行书代表作《兰亭序》《祭侄文稿》为例,生动地说明书法风格与书家个性的关系,从而揭示了富有诗意的理论命题。
记得有人曾说,虽然自古有言丈夫有泪不轻弹者,但一个真正的血性男儿至少可以哭两次:母之将死,可失声于床帏之间,国之将亡,可恸哭于九庙之外!我理解其间的深意在于强调一个人的爱国首先从爱母亲、爱故土开始,这是一个人富有爱心的情感起点。假如一个人了无父母亲情挚爱,了无家园故土之爱,我们就很难相信他会从内心热爱自己的祖国。白云无疑是一个富有亲情、友情的赤子,同时他也有自己承担的社会角色乃至政治身份,但他从亲情友情升华而来的家国情怀却不主要是 必须言说的政治主题,而更多是一个公民都必须具有的家国之恋和 关怀。所以,《梧桐疏月》中也充满着与芸芸众生相通的对国家民族的命运牵挂之情。他到过台湾考察,在日月潭的介公亭前百感交集:“日月潭西风正秋,烟雨朦胧载船头。介公亭前斯人去,孤岛独悬钓金钩”。当年蒋介石先生曾力主两岸同属一个中国,但当今 势力却一再兴风作浪,作者怎能不触景生情!到了阿里山,诗人见到满目残枝断根,联想到日本侵略者的铁蹄践踏,便生出“一地树桩罪如山,豪夺列强不眨眼”的遗恨,但诗人穿越仇恨,看到了希望:“青山有幸藏故土,丛林勃勃是子孙”“百年遗恨故园行,新叶献绿老枝干”。读这些诗句,我深感诗人考察游玩的旅程就是将家国之恋融进生命的心路历程,是那样的真切可感,又是那样闪耀着诗意的光辉。
不仅如此,白云也常常把因自然灾害和社会因素造成的民生疾苦化作笔底波澜,有几首诗尤其值得一读。年7月上旬,湖南湖北洪灾为患,险情不断,三十年一遇暴雨冲垮房屋提坎,直逼长沙武汉,诗人远隔千里却忧心如焚:
湘楚洪涝遇卅年,大江小河浪滔天。
鱼虾围城闹街市,场院横栏泊舟船。
黄鹤展翅阻风雨,滕阁屈臂振山关。
前线声吼军令状,后方今夜无人眠。
这首诗不仅描画了洪水滔天的湘楚之地鱼虾围城、场院泊船的骇人情景,而且也用拟人之法叙写了军民彻夜不眠抗洪救灾的感人画面。“黄鹤展翅”“滕阁屈臂”是将文化古迹幻化为草木皆兵的诗意抒写,而“前线声吼军令状,后方今夜无人眠”又是对军民协力抗洪的写实性表达,展露了诗人情系苍生的阔达胸襟。当茂县新磨村继九年前的地震之后,又于今年6月突遇特大泥石流袭击,全村百人一夜之间被淹,惨不忍睹。作者奋笔写下长达62行五言长诗《天问》,此诗虽不能与屈原的同名诗对宇宙自然的叩问相提并论,但却回旋着与诗圣杜甫《石壕吏》相似性的悲声:“黎明新磨村,魔鬼来敲门。天地一何怒,山崖裂断根”,灾祸的从天而降直冲人心。面对“滚石如狼群”“脚底泥泞路,头顶雷雨淋”的灾难,诗人从对一家人的特写中让我们看到人在大自然暴怒面前的孱弱无助:“呼爹爹不回,唤娘娘不应。妻正哺小儿,闻声惊迷魂”。丈夫无愧男儿本色:“肩扛臂环抱,双腿作兔奔,近抢妻儿出,折回找双亲。方行三两步,流沙已近身”“小儿得平安,夫妻成冤魂”。人的尽心尽力显然不敌自然灾害的蛮力,其结果是几乎全村难以幸免。于是诗人借死者之口发出了震撼灵魂的叩问:“呜呼老天爷,前世无怨恨,我死不足惧,为何灭全村”“九年前之震,家兄亦不存。世事无常理,上帝应公允”。这一连串的叩问是不可能有回音的,但诗人昂首问苍天、低头念苍生的锥心之痛是催人泪下的,我们读之会深感古代诗人忧国忧民传统的现代诗意延续。天灾不可料,人祸亦难防。当一些关乎民生的社会问题没有得到妥善解决,往往也会导致令人震惊的悲剧。年8月,康乐县景古镇阿姑山村28岁农妇杨改兰,在家庭极度贫困之际,因不满低保户待遇被取消,竟残忍地杀死了四个子女,自己也服毒 。这桩震惊全国的恶性事件触动了诗人的深思,联想到唐传奇小说中贾妻泄愤杀子事件,诗人既责当事者“冷酷凝恨挟仇死,孤苦含怨怒轻生”,又希望扶贫能真正扶到点子上,扶到人心里:“助困助力助无助,扶贫扶困扶心灵”。诗人把对社会问题的思考化作诗人之思,其内在情愫是对生命的尊重和关怀:“可怜无辜好儿女,呜呼苍天看分明”!近年来大学、中学个别学生因不堪各种压力,也因缺乏自我生命的承受能力而 轻生事件时有发生,当作者闻听老家一中学初一女生因家庭变故绝望 自尽,一种对生命之花过早凋谢的痛惜之情油然而生:“人事无常吊伤悲,但求生途少折回”。从古至今,人们都知道生之“信可乐也”,死之“岂不痛哉”,但在诸种人生困扰面前,那些很少经历人生风雨的少年学生的生命极其脆弱,生命之花正在打骨朵儿,尚未全然绽放就过早凋谢了,虽然是个别现象,但却时有发生,实在是一个值得全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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