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今天小编分享给大家的美食是台湾担仔面和沏仔面。
担仔面
在台湾,夜市、旧小区、庙口、百货公司,到处有好吃的担仔面。
“担仔面”和“沏仔面”都用油面,也都用铁制或竹制网筛煮面,让筛里的面条在滚水中又煠又沏。明显的不同是:担仔面较精致小碗,用肉臊做浇头,有时面上会搁一尾虾或半个卤蛋;沏仔面的分量稍多,用煮鸡、鸭、鹅的高汤做汤底,面上附肉片或简单的豆芽和韭菜。两者互相影响,有些沏仔面上也搁一尾虾,很难严格区别。
其实不一定要用油面,延平北路二段的“担仔意面”使用意面,风味颇佳。
担仔面是发源于台南的小吃,“担仔”闽南语是挑扁担的意思,用扁担挑着面摊沿街叫卖,创始者是渔夫洪芋头先生。
由于每年清明到中秋是台风季节,风浪险恶,甚至连冒险出海也不能,就暂时卖面营生,取名“度小月担仔面”。风平浪静的季节,讨海人出海捕鱼,收入较丰,算是大月;相对于靠渔获赚钱的大月,勉强摆摊维持生计的时候,自然是在度“小月”了。
世间许多美味竟是这般偶然。洪芋头从一八九五年把卖面当暂渡难关的副业,如今第四代已加入企业化经营,并有肉臊工厂,专门供应店面,更制成罐头贩卖,驰名海内外,其受欢迎的程度,可谓台湾之光。
小小一碗担仔面,象征了台湾人辛勤奋斗的核心价值。
在台南,度小月担仔面又分为大房的“洪芋头担仔面”和二房的“度小月担仔面”,两者的面上皆有一尾鲜虾,并可点选卤蛋和卤贡丸。王浩一认为两家的口感有差异,前者的分量足,汤汁也多;后者的精致度较高,肉臊汤汁较浓醇。两者在台北皆有分店。
度小月成功的故事,影响所及,使最初在水仙宫附近摆摊的元素如红灯笼、矮桌、竹凳、低灶、小炉都成为全台许多担仔面的符码,用来装饰自家的店面。大房的女儿所创的“赤崁担仔面”除了继承洪家口味,亦充满这种怀旧况味:煮面处的矮灶矮炉和小竹凳。此店的担仔面分量较一般多,面上有一尾虾,一个卤蛋。我则欢喜炉灶后面那堵涂鸦的墙,用粉笔写的菜单充满俚趣。此外诸如“好记担仔面”的古桌椅和古门窗,辽宁街“郭家担仔面”的大红灯笼……莫不布置古老的用餐氛围,暗示古早的味道。
新中街“财神台南担仔面”不仅坐担的师傅端坐矮凳上料理,连用餐处也是低矮的桌椅,生意虽然好,煮面的地方仍一直保持得很干净,令人激赏。此店只淋肉臊,未见鲜虾,可见虾、贡丸、卤蛋之属俱是点缀,并非主角。
一碗担仔面大抵以虾高汤、肉臊为主调味,加上蒜泥、黑醋、香菜、豆芽等作料;好吃的关键在肉臊。这种面摊少不了一大锅陈年卤汁,永乐市场“永乐小吃”的担仔面上面除了肉臊和少许芽菜,并无鲜虾、肉片、卤蛋等配料;可就是好吃,那浇在面上的肉臊,将那碗面和汤提升得美妙又高尚。
“好记担仔面”风味绝佳,据说每天卖出两千碗,那高汤甚为讲究,乃是用五十斤草虾熬炼出来;那锅肉臊是用猪脚肉所制,面上搁了一块肉、一只虾。虽则浇淋了馥郁的肉臊,汤味却显得清爽,鲜甜,是我在台北最欢喜的担仔面。缺点是面太少,我一口气至少都得吃掉五碗,才能稍慰饥肠。
好记充满浓厚的台味和台客幽默感。所有菜色都有样品陈列在门口,进得门来,店家先招待一小碟豆腐;豆腐泡在酱油膏里,上面放着现磨的阿里山山葵,酱香伴奏豆香和轻淡的芥末气息,引导味蕾进入饿乡,风味魅人。至于“招牌豆腐”用的是芙蓉豆腐,上面撒了大量的葱花。我常吃的还有以荫凤梨、豆豉煮海吴郭鱼,以及埔里绍兴醉蛋、招牌封肉。
华西街“台南担仔面”成立于一九五八年,原先是路边摊,赚钱后摇身变成台菜海鲜餐馆,后来高雄、台中、板桥、上海都有分店。此店很讲派头,食材高档,店内布置得金碧辉煌,所有器皿皆为进口名牌,如英国Wedgwood和日本Elchee,店家最津津乐道的是一碗面台币五十元,整套碗盘餐具却值一万六千元。其实来客多不是为了担仔面,而是为昂贵的餐饮;从前我供职于《时报》,报社长官常在此宴请重要客人。然则我最欢喜的,还是袖珍得只能当餐后点心的担仔面,常让我想起编《人间》副刊近十五年的生涯,和许许多多文坛的往事。
沏仔面
“沏仔面”用的是油面,由于面条在揉面的过程添加了碱粉,以强化面筋,故颜色偏黄。这种面条在工厂批货前即已煮过,煮过再和入色拉油,使外表光亮,并避免面条黏在一起。油面是一种半成品,大幅缩短烹煮的时间,方便小吃业者快速应付涌来的食客,遂长期流行于台湾。
顾客点餐后,店家将油面放进一根长柄铁网筛,在滚水中上下煠灼,以免面条纠结,三两下即加热完成。“沏”字是闽南语,带着煠、涮、灼的意思,一般店家习用“切”仔面,缺少水流冲击面条的意思,我觉得还是“沏”较准确。
全台湾的市场、庙埕和老小区都不乏好吃的沏仔面,我最爱吃炎仔的沏仔面。大稻埕“卖面炎仔”这四个字的招牌比店名“金泉小吃店”还要大,炎仔是第一代老板,最初在凉州街摆摊,如今已历经八十载,堪称沏仔面的老前辈。我不曾见过炎仔,听说他“矮壮、浓眉大眼,威严而沉默,紧抿双唇”。
我每次去总为客满所苦,刻意避开一般人可能的吃饭时间,亦莫不客满;有一次我饿到下午两点多才去,冒着吃不到的风险,外面还有人在排队。这间小店随时挤满了吃客,直到东西通通抢食完毕。
“卖面炎仔”处处透露着老,古旧的店面斑驳的墙,苍老的常客,简陋的吃食空间略显脏乱,所有食物皆暴露在台面上。沏仔面量足而味香,那汤头煮过鸡肉、各种猪内脏,非常浓郁的猪油香,好像喝一口就会痛风发作;面里有豆芽、韭菜、猪油渣,地道的老滋味,吃一口就停不下来。
相对于沏仔面,小菜并不便宜,烫粉肝、猪心、花枝,以及白斩鸡、鲨鱼烟、炒下水都又嫩又鲜,其选择物料的严格,可见一斑。杨健一小时候住附近,他在《卖面炎仔》一文描述:“大桥头市场的鸡贩,一大早从全省各地运来的鸡鸭一卸下来,在未开市前必定是先经由炎仔挑选,挑够了,剩下来的才上市开秤。”尤其红糟肉,是腌过红糟再裹太白粉油炸的五花肉,外表酥酥脆脆,里面甘美鲜嫩,咀嚼间饱满着弹劲,满口都是肉香,蘸店家特调的甜辣酱更加美味,允为镇店食物。
卖沏仔面,通常会这样兼卖一些卤、煮的小菜,像各种猪内脏、肉和海产。如邻近捷运双连站的“阿国切仔面”红糟肉切得很薄,常带着软骨。其汤头清澈,油面上是豆芽、油葱酥、芹菜末,此店备有菜单,小菜的选项多,连红油抄手也有。“进财切仔面”的沏仔面上有两片十分迷你的肉片和卤过的猪皮……
景美夜市“鹅妈妈”面龄犹浅,沏仔面里面有两块里脊肉片,有滋有味,堪称新秀中的佼佼者。其高汤以鹅肉、鹅骨架熬煮,鲜甜可口,无论米粉、板条、冬粉加在汤里都美味。店家用豆腐乳、甜酱、番茄汁调制的蘸酱很清爽,加一点自制的辣椒酱,颇能表现朝天椒特殊的香气,值得切一盘鹅肉或鸭肉。我们吃过太多庸俗的鹅肉,忽然过口这种高尚的鹅肉,不免心生感动。
王永庆生前欢喜和三娘去晴光市场“张妈妈切仔面”吃面,这里的鹅肉也多汁鲜美,嘴边肉、红烧肉也不赖,其沏仔面亦作干拌形式,搭配鹅肠汤或下水汤,加一盘地瓜叶是很快乐的组合。
西门町“鸭肉扁”沏仔面,除了面上有一块里脊肉片,面及汤的滋味和分量都逊于卖面炎仔和鹅妈妈。此店创立于一九五〇年,是鹅肉专卖店,并无鸭肉贩卖。店名“扁”是创业老板的名字,他刚开始还是卖鸭肉的,卖了一年发现鹅肉的生意好,从此不再卖鸭肉,之所以挂鸭头卖鹅肉,只是懒得更改店招罢了。
鸭肉扁店招标榜的“土鹅”其实就是狮头鹅,此鹅体形硕大,接近方形,前额、颊侧的肉瘤发达,覆盖于喙上,正面看起来状似狮头,原产广西和广东的东饶县溪楼村,生长快速,是经济效益高的栏肉鹅。那鹅稍加煮过后再轻度烟熏,煮鹅的汤用鹅骨炖熬,淋上烫熟的油面,再放一块猪肉,便是充满乡土传统的沏仔面。
沏仔面颇有一些滋味,关键在那鹅骨熬煮的高汤,以香味召唤了许多远近的食客;那高汤,使这家小店傲立西门町饮食商圈超过半世纪,如今已是显著的地标。二十几年来,我目睹西门町的容貌不断改变着,鸭肉扁却总也不变,它杵在交通辐辏的街头,以坚定的香气招呼来往奔匆的行人,进来稍坐片刻,通过味觉,追忆旧时光、旧人情、旧滋味。
我大一时侥幸获《时报》文学奖,赠奖典礼在中山堂举行,那时候,《时报》文学奖甫开办,十分郑重其事,规模有如金马奖的典礼。我从阳明山搭公交车下来领奖,好不容易才从闪烁不停的镁光灯中醒过来,虚荣得要命,将奖座放进书包,晃着步出中山堂,得意忘形,才走到中华路就撞断了生平第一个奖座。我懊恼地检视奖座,不知如何排解胸中的生气和伤感,失魂般在附近乱逛。不知什么力量将我吸进“鸭肉扁”,吃了一碗面,不够,又吃了一碗,加上一整盘鹅肉,才勉强平复撞毁奖座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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