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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右任:幽兰千古香,江山万里心

很小就喜欢集邮,后来迷上了收集台湾邮票,那一套有张自忠、谢晋元在内的抗日英烈邮票,让我爱不释手,在民国早期发行的邮票中,以普通邮票形式,还发行了一套民国英烈邮票,包括有陈士英、邓铿、廖仲凯、宋教仁等六位,另还有几位则是专门以纪念邮票形式单独发行的,肯定是与其特殊的历史地位有关,如吴稚辉,如林森,当然,还包括这大名鼎鼎的于右任。

在民国历史上,总有这么一批人,他们名气很大,却总是游离于权利中心,人们对这些人和总是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而上述这几位纪念邮票上的人便是如此。

如果不是资深的历史爱好者,对于右任的了解一般是停留在两个最为醒目标签上,大书法家和一把美髯,另外就是诗歌《望故乡》,也有称《望乡词》或《望大陆》,这是因为诗人并没有为此诗起名字,于是,读者便自行为之命名。

于右任望大陆手稿

我倒是觉得还是叫《国殇》更好些,尽管与屈原的《楚辞》重名,但我认为更加妥帖,何况,这本身就是以《楚辞》的形式而作,抒发的,正是如屈原一样的那一颗为祖国而生为祖国而死的忠魂,而我每每读这首诗歌,便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乡;

故乡不可见兮,永不能忘。

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陆;

大陆不可见兮,只有痛哭。

天苍苍,野茫茫,

山之上,国有殇!

这是于右任到台湾后,看着海对岸的故乡,遥遥千里,百感交集,一股浓浓的乡愁油然而生,反映了他渴望祖国统一的心愿,一字一泪,千古绝唱,此诗被赞誉为“震撼中华民族的词句。”

于右任是陕西三原人,是一位极具中国传统知识分子情怀的文人,他对故乡有着极深的感情,那里有他的亲人,他的故人,他记忆中的山山水水,以及割舍不断的血脉之情。

他曾交待道:“我百年之后,愿葬玉山或阿里山树木多的高处,山要高者,树要大者,可以时时望大陆。我之故乡是中国大陆。”

台北于右任墓园

85岁的于右任逝世后葬于台湾大屯山,从西北角远眺,可以看见碧波荡漾的台湾海峡,再远处,便是他日夜思念的故乡,墓园前有一楹联,也许是对他思故乡而不得的一丝安慰:

西北望神州,万里风涛接瀛海;

东南留胜迹,千年豪杰壮山河。

人们在整理遗物时,打开了他的保险箱,里面除了他欠别人的账单外,就是老妻给他做的一双黑面白底布鞋,其他一无所有,一位民国元老,高官,清贫如此,深情如此,可谓是那个时代的一股清流,无论是国共两党,居高位如此者,能有几人哉!

于右任是少有的两岸民众和政党都敬重之人,他同中共人士一直保持着良好的个人关系,从他为《新华日报》题写报头便能知道,他在我党老一辈革命家心中的地位。

也许大家一直认为,《新华日报》是毛主席所题写,这本是没错的,现在发行的报头正是毛主席于年7月29日所题写,但要知道,当年《新华日报》于年1月创刊时,是周恩来副主席亲自恭请于右任所题写。

毛主席重庆谈判时,两次登门拜访于右任。于右任也曾设宴款待毛泽东,二人相谈甚欢。

席间,于力赞毛的《沁园春》词,对“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大为感叹;而毛主席却谦虚地说:“我那首词怎抵得上先生‘大王问我,几时收复山河’神来之笔呢。”

毛主席说的是于右任当年祭拜成吉思汗陵时所作的一首《越调·天净沙》小令,词为:

兴隆山上高歌,曾瞻无敌金戈,

遗诏焚香读过,

大王问我:几时收复山河。

于右任的诗词写得是相当好的,但比起他的书法来,当然只是最末端的技艺,他是书法大家,被誉为“当代草圣”,与谭延闿的楷书、胡汉民的隶书和吴稚晖的篆书一起,是学界公认的民国四大书法家。

这四位又都是民国时期的超级牛人,在民国政坛都是呼风唤雨式的人物,在事业与学问上均有非同寻常的建树,都是民国时期的叱咤风云的人物。

早年的于右任一直以“报人”自居,台岛发行的邮票标题便是《元老记者于右任》,他办过很多种报刊,时间长达八年之久,虽屡被官方查封,但始终是屡败屡战地“春风吹又生”。

所以,他被人称为“辛亥报人”,言其是“先生一支笔,胜过十万毛瑟枪”,鼓吹革命,奋斗不止,所以,他在中国新闻史上,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

于右任先生竞选总统照片

于右任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文人,当年慈禧逃难到西安时,21岁的他准备手刃这卖国罪魁以谢天下,军阀混战之时,他奉孙中山之命,回陕西任靖国军总司令,北洋军阀在陕西的八省兵力,有力支持了南方的革命运动,所以,他实际上是一位文武兼备的全才。

于又任是民国正气凛然的君子,在大是大非面前,从来是以国家和民族的利益为衡量的准则,抗战之时,他不遗余力地宣传抗日,以笔为刀枪,“宗国千年痛,幽兰万古香。”强调文人也是战士,抒发了与祖国共存亡之决心。

他心系天下,关心民生,年,陕西年馑,赤野千里,尸骨遍地,于先生彻夜难眠,西望故土,长泪满襟,将自己的全部积蓄和集资来的钱,带回陕西赈灾第一线。

面对国民党内部的腐败,他怒不可遏,愤而上书弹劾,为民请命,对愈演愈烈的奢靡之风,他写有很多诗篇进行讽刺,并以实际行动与之抗争,无奈,在那个年代,他的呼声早已被纸醉金迷的喧嚣声所淹没。

歌乐山前云半遮,老鹰岩下日西斜,琴声隐隐起谁家?

依旧小园迷燕子,几番风雨泪桐花,王孙芳草又天涯。

这首名为《浣溪沙·泪桐花》的词,是他在弹劾孔祥熙借国难之机收敛民财,却遭最高当局否决后愤而写就,反映了心中的苦楚,在他的一生中,这样的时刻是很多的,只是他无奈海洋中一朵小小的浪花而已。

于右任与检察院全体委员合影

当国民党败退台湾之时,于右任是很不愿意去的,但如他这样的人物,当局也不会将他留在大陆,所以,说他是被胁迫而去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当他离开大陆时,百感交集,在飞机上挥泪写下《渝台机中》的小诗。

粤北万山苍,重经新战场,

白云飞片片,野水接茫茫。

天意仰人意,他乡似故乡,

高空莫回首,雷雨袭衡阳。

无论是天意还是人意,国民党败局已定,他心中很清楚,此一去,山水茫茫,永远是回不来了,当年写给蒋介石“登高望远海,立马定中原”的对联,也化作南柯一梦,只能是“他乡似故乡。”这也是他后来写下《望故乡》诗的序曲了。

于右任的资格之老,在国民党中少有人能匹敌,他是正宗的秀才出身,师从大儒朱佛光和刘古愚,与吴宓和张季鸾并称“关学”余脉,被认为是“西北奇才。”

所谓“关学”,即张载的理学学派,其中最著名的便是“横渠四句”,读来铿锵感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也是于右任的人生理想。

他27岁创办《神州日报》,在日本加入同盟会,一手创办上海大学并担任校长,他是国民党一大的中央执行委员,国民政府审计院长、监察院长。

如此资历却远离权力中心,这是有意还是无奈,我们不得而知,他就如同一尊被供奉起来的神一样,需要时,便被抬出来展示一番,不需要时,就写你的字,吟你的诗,无人惹你,可以说,于右任就是这样,在两党激烈对阵时,始终处于一个旁观者的地位。

形势望中收。故国神游。纤儿一逝溃齐州。如此雄关难坐守,竖子无谋。

惊鸟再来投。寤寐恩仇。明知不返也难留。天降繁霜人雪涕,白尽乌头。

这是一首《浪淘沙·潼关感赋》,抒发他对国民党腐败无能的痛恨,如此一把好牌,被一帮竖子们打得个稀烂,他身为民国元老,岂能不痛心疾首,但是,以他的个性及在民国之地位,惟有仰天一声长叹。

于右任一生不虚伪,从不摆架子,不争权夺利,清心寡欲,将自己放在一个很低的位置,他有一段话,很能说明他对自己的定位。

“我们这些人,被人称为革命元老、革命元勋,很光耀嘛。其实啊,我们老是老,老而不死是为贼嘛。这不是自贬,这是说实话。我们不就是投机革命的贼吗……”

于右任的书法享誉极高,而他又可以说是近代以来唯一零差评的书法家,这一点是很不容易的,那些书法界的大牛人,如林散之,沙孟海,或谢无量,沈尹默等一众人,或多或少,都是有负面评价缠身的。

我对书法不甚了了,说不上好坏来,说实话,我是看不懂于右任书法的,据说是有“松风流水天然调,抱得琴来不用弹”之韵味,只是我是不解这“旷代草圣”之妙处的,岂敢乱发言。

只记得当年他有个小老乡,一直临摹他的书法,后来因在我家乡四川广元,将妻子枪杀,独自去南京接受军事法庭审判,一路盘缠无着,就是靠卖字走到南京,他叫张灵甫。

于今而言,民众对于右任的了解,他的书法成就远大于其人生轨迹和品格,于我来说,我是对他高洁的人品,更为钦佩。

他办报刊,启民智;为民生呼吁,为生灵奔走;办教育以强国、随国父闹革命,身居高位,爱国恤民,“三十功名风满袖,一箱珍藏纸几张。”

晚年生病都无钱住院,最医院,一座医院,死后还是众人集资下葬,方才满足了他望故乡的心愿。

两戒河山一枝箫,凄雨吹断咸阳桥;

白头夫妇白头泪,留待金婚第一宵。

台媒纪念于右任先生逝世报纸

他对祖国深情,对故土眷念,对人民热爱,对真理执着,即使在台湾,他依然怀念着结发妻子,尽管他也曾纳有小妾,但结发妻子在他心中的地位是神圣的,其曾言:“换太平以颈血,爱自由如发妻。”

上面这首《忆内子高仲林》的诗,便是他在与妻子高仲林金婚纪念日时,抚摸着夫人早年为他亲手缝制的布鞋布袜而写就,每到此处,便不禁使人潸然泪下,有夫如此,其妻子是何等之幸福!

而他的妻子一直从未离过老宅,无时无刻不在等着他的归来,她怕一旦离开,丈夫回来就找不到她了。

三原于右任故居

可惜的是,她始终都没有等到丈夫归来,因为,于右任已先她而去了,年,高仲林也走完人生路,享年94岁。

她永远记得他的承诺,要回来同她一起,在离碑林较近的地方一起安度晚年,以慰其“三间老屋一古槐,落落乾坤大布衣”的心愿,因为,在碑林里面,有于佑任捐献的近四百方石碑,他还没来得及去研究和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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