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大家想了解丰子恺的艺术,画你要细看、文章要细读,无论家长里短,甚至是平日里常见却往往被我们忽略的东西。当然,视角不一样,感受也会不一样,但是只要结合自己的经历去体会,一定会有所共鸣,对社会、对生活的思考产生新的思路。这是我觉得爷爷伟大的地方。
爷爷有一幅描绘登台湾阿里山山顶的漫画——莫言千顷白云好,下有人间万里愁,是我看过很多次,非常喜欢的。这是他年游台湾时创作的,从中不难看出他人生观的转变。要理解这两句诗的含义,就离不开大时代背景。
当时开明书店的章老板已经在台北定居。因为私交很好,章老板便邀请爷爷去台湾逛逛美丽的山川,希望他也能留下来,大家可以常常相见。朋友的好意爷爷当然明白,但在他眼中,此刻留在台湾与否,与抗战时的逃难意义截然不同:彼时外敌来侵,自己不能做“亡国奴”,因此不远万里,举家从桐乡,历经江西、湖北、湖南、贵州、四川,一直到了重庆;而国共内战是“兄弟之争”“自家的事”,他不愿再背井离乡。面对阿里山的美景,他依然心系故土和黎民疾苦,于是在结束旅行后便回到了祖国大陆。
艺术来源于生活。爷爷是个对家庭充满爱的人,遇到事情总是自己默默扛着。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段特殊岁月里,爷爷也受到了牵连,接受批斗一站就是六七个小时,彼时他已经年近七旬了。但他很淡然,回到家就跟下班一样正常,衣服脏了、脸上有油墨,“那就去洗洗吧”,从来没有抱怨,更不会对家人发泄情绪。
每当他回家,我奶奶就会烫上一壶黄酒。黄酒是他一辈子的朋友,在他人生的低谷、受到不公正待遇时,帮了他的大忙,给了他慰藉与平衡。有时候我会想,不知他当时在自饮的时候,是否也会“可叹无知己”。
这是年丰子恺游览台湾时所作。“莫言千顷白云好,下有人间万里愁。”阿里山的美景再迷人,他心中所系仍是故土。
喝完酒他就睡会儿,凌晨4点不到起床,于昏昏灯火中画第六集的《护生画集》,他一直没有忘记自己对恩师李叔同的承诺;到了早上6点收工、把这些藏好,接着整装坐在庭院间等待来人……这种情形在好几年间都是每天周而复始地上演。也有偶尔过了点没人上门,他便能松口气,看来这一天可以看看书、做点自己的事了。
他认为难受、悲观都只是在折磨自己,没有过不去的坎。这种乐观也深深地感染了丰家的后代,包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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